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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甜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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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安局,全稱是中國人民共和國國家安全局,溫舒唯雖是個平頭小老百姓,但從事新聞工作這麽多年,這個機構還是有所耳聞。

能和國安局這三個大字沾上邊的,定不會是什麽好事。

初秋天,夜風夾雜森寒殺氣,卷起馬路牙子上的枯枝落葉。街上行人被風吹得裹了裹衣服,加快步子,路邊賣糖葫蘆串兒的大爺咬著葉子煙,慢悠悠地收起板凳撲撲灰,嘴裏吆喝著:“要下大雨了,收攤兒了收攤兒,糖葫蘆便宜賣啊,十塊錢三串!”

溫舒唯坐在西北菜館裏,擡起頭,目送沈寂離去。

男人腳下的步子快而穩,咬著煙走出餐館,徑直上了車,發動引擎,黑色越野很快便匯入車流淹沒於夜色中。

風更烈,街對面一家燒烤店的防雨防水布被吹得獵獵作響。

溫舒唯皺起眉,心裏七上八下不安穩,收回視線強行往嘴裏塞了幾勺面皮兒。焦慮取代了饑餓感,她看著一桌子幾乎沒動過的菜,思考兩秒,最後嘆了口氣,揮揮手,“老板,麻煩打包!”

國安局屬政府機構,性質特殊,與大部分涉密部隊一樣,辦公地區十分隱秘,規劃落腳時便有意避開了繁華鬧市區。雲城是國家一線大城市,經濟繁榮發達,海納百川,龍蛇混雜,安全工作任務重,因此雲城市國安局地處西四環,周圍荒蕪,都是營區大院兒,地圖上壓根定位不到。

機構大門兩側各有一名站崗哨兵,持槍著陸軍軍裝,神色冷峻威嚴。門前畫有明黃色警戒線,邊兒上立個牌子,寫“衛兵神聖不容侵犯”,尋常人別說入內,就連走近幾分都會被嚴肅呵斥驅逐。

夜裏10點左右,一輛黑色紅旗車自機場路來,從四環高速的滾滾車流中突圍而出,特立獨行,拐個彎,由一條僻靜小道平穩駛下,進入一片脫離城市建築群的“荒蕪地帶”。

開車的班長叫張子濤,穿作訓服,戴軍帽,今年十九歲,是新兵連剛分進雲城軍區的駕駛員。平時負責駕駛軍車接人送人。

坐在副駕駛位的是雲城軍區政治處的副處長餘鋒,後排位置還坐了兩個人,一男一女,便是今晚張子濤班長從機場接回的人。

車裏死寂,一路無人說話。

張子濤忍不住從後視鏡裏看了後排兩人一眼。

後排右側坐著的是一個女軍官,肩上一毛二,是個中尉。那姑娘模樣是真的漂亮,白皮膚,鵝蛋臉,穿一身陸軍軍服,眼神清明端正,眉眼間透著一股正氣與英氣。或許是車裏有些悶,她摘下軍帽抱在臂彎處,露出一頭烏黑的齊耳短發,臉上妝容清淡。

坐在女軍官身旁的,則是一個已經上了年紀的中年人。

中年人五十幾歲的年紀,身著深綠色軍服,軍裝筆挺,一絲不茍,肩上肩章外端襯金色松枝葉,內綴一枚五角星,來頭了得,少將級軍銜。他臉色十分沈肅,或許是常年面容嚴肅不茍言笑的緣故,眉心處已形成了三道“川”字紋,唇緊抿著,從那面部的輪廓和五官底子,能判斷出他年輕時的相貌必然英俊。

地方上的領導幹部,人到中年,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發福。但部隊裏的軍人大多嚴於律己,這位少將人物便是其一,雖年近六十,但他體態挺拔,不見大腹便便,也沒有絲毫油膩感,十分的難得。

張子濤暗中觀察兩人須臾,琢磨著,收回目光看前方,安安靜靜開車。

就在這時,一個聲音響起來,沒什麽語氣地問:“還有多久才到?”

問話的是後排坐著的中年人。

聞言,副駕駛席位的餘副處擡頭往前看,回答道:“快了,估計還得十來分鐘。”他說著笑了下,“沈政委有好些年沒來過雲城了吧?”

“是有些年頭了。”沈建國轉頭看窗外,這條路上路燈昏暗,周圍都是一些低矮廠房,沒有一棟超過七層樓的建築。他沈吟片刻,道:“上次來,我兒子還在念高中。”

極尋常的一句話,說也說得平淡,教人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。

一旁的女軍官卻看向中年人,微微抿唇,神色覆雜。

沈建國是西部戰區的人,從一線離開後便常年待在西藏,餘副處和這位首長的接觸少之又少,並不知其中的內情。聽見這話,他隨口便笑問一句,道:“令郎多大了?”

沈建國閉眼,眉宇間隱有疲態。他沈默了會兒,回答:“快三十了。”

“那差不多。”餘副處本就是開朗善談的性格,接話又說,“您兒子只比我兒子大兩歲。對了,孩子是做什麽工作的?”

沈建國難得露出一個笑容,“和咱們一樣,當兵的。”

餘副處笑起來,“我本來也打算讓我兒子念軍校,結果那小子喜歡音樂。我尋思著吧,咱老餘家幾代了也沒出個藝術家,正好他媽也喜歡音樂,我們也就隨他去了。”

“搞藝術好啊。”沈建國說。

“唉,還是該弄進部隊,我都有點兒後悔。”餘副處擺擺手,“地方上的青年,思想方面總體來說還是太過自由散漫,沒有規矩,不成方圓嘛。”

兩個中年人隨口聊著。

片刻,餘鋒又想起什麽,問道:“對了,政委您兒子是哪個軍種,現在在哪兒啊?”

“海軍,單位在亞城那邊,蛟龍突擊隊的。”沈建國沒什麽語氣地說,“前些日子聽說被借調到雲城這邊來了。”

餘鋒詫異,回頭看沈建國,“來雲城了?在哪個單位?”

沈建國隨手指指他,答:“就你們那兒。”

餘副處一楞,萬萬沒想到這會兒自己手底下還杵著這麽一樽大佛,疑惑道,“叫什麽名字?”

沈建國靜了靜,回答:“沈寂。”

聞言,饒是年輕時沙場殲敵槍林彈雨、見過無數大風大浪的餘副處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。

沈寂這個名字,餘鋒自然是聽過的——在軍校那會兒就因為各項成績太過突出,引起了許多單位的註意,後來海軍陸戰隊下手最快,這棵好苗子就被特招進了蛟龍突擊隊。年紀輕輕,執行過多項重大任務,立功無數,名號可謂響徹三軍。

沈寂剛被借調到雲城軍區時,來找餘鋒簽過字。餘鋒跟沈寂打過照面,對那年輕人印象挺深。

穿著迷彩服,身形高高大大,那五官長相是真的好,就是眉眼太冷了,嘴角偶爾挑起一絲笑,但那笑容也疏離寡淡難以接近,整個人有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狼性和狠勁兒。

一看就是個刺兒頭,等閑降不住的主。

不僅餘副處非常詫異,就連開車的小班長張子濤都驚了。

軍校生自入學之日起算軍齡,沈寂從軍十一年,竟從沒聽人提起過,他上頭有個叫“沈建國”的將軍老爹。

這也忒他媽低調了。

“……”餘副處一時半會兒找不著合適的說辭,靜默數秒後,朝沈建國擠出一個由衷敬佩的笑容,說:“政委真是高風亮節。”

沈建國卻忽然沒了說話的興致,閉眼捏眉心,不再吭聲。

一旁的女軍官觀察著將軍臉色,有些猶豫。好幾秒才像下定什麽決心一般呼出一口氣,道:“政委,您這次來雲城,您兒子知道麽?”

沈建國擺手。

郭蕓聞言,一副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表情,片刻,嘆息不語。

“那兔崽子就這鬼德行,也不是一天兩天了,不用理。”沈建國說。再睜開眼睛時,他面上已恢覆一貫的嚴肅冷峻,側目看郭蕓,吩咐道:“小郭,把移交給國安局的資料準備好。正事兒要緊。”

郭蕓沈聲:“知道了。”

紅旗軍車駛向國安局大門。

哨兵擡手召停。其中一個端槍戰士走上前,擡手敲車窗。

駕駛室的車窗落下來。

戰士眼神戒備警惕,皺眉道:“請問有什麽事?”

“雲城軍區餘鋒。”餘副處出示軍官證,沈聲道,“車上是西藏軍區沈政委,過來辦事。”

上頭應該早有交代,戰士聽完點點頭,退開半步,敬禮放行目送。紅旗車駛入國安局大院兒,停下。

沈建國和郭蕓分別從後排兩側下車。剛停下,便聽見一陣腳步聲匆匆趕來,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人聲,說道:“對不住啊沈老哥,我這兒剛開完會,本來還說親自去機場接的。實在對不住啊。”

來人五十來歲的年紀,中等身材,兩鬢斑白,臉上堆著充滿歉意的笑容。

沈建國擡手拍拍他肩膀,笑:“都老戰友,別客氣。”說完轉身介紹,“雲城軍區餘鋒,這是江局。”

兩人握手。

“唉,你說你,找個信得過的孩子送來不就行了。還親自跑這一趟。”江安民說。

沈建國笑,“這麽重要的資料,其他人我不放心,親自來,心裏踏實。”

“這麽多年了,還是和以前新兵連裏一樣小心。”江安民打趣兒幾句,退身往後頭的辦公樓一比,說:“走走,上去聊。”

幾人說著話,正要離去,又一陣汽車引擎聲在身後響起。

眾人齊齊回頭。只見一輛黑色越野車緊隨其後駛入了大院兒,車就停在軍用紅旗旁邊。

江安民和餘鋒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,正要走,沈建國卻站定了步子。他看著那輛夜色中的黑色越野,眉頭皺著,若有所思,不知在想什麽。

江安民和餘鋒對視一眼,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。

女軍官郭蕓也狐疑,不好問什麽,只能伸長脖子也跟著首長往那輛黑色越野瞧。

數秒後,黑色越野車駕駛室一側的車門開了,下來一個身形高大而筆挺的男人。那人穿一件簡單的深色襯衣,底下褲子寬松,腿格外長。他嘴裏咬著一根煙,看著匪氣與正氣並存,神色冷漠,漫不經心,似乎壓根沒察覺到另一撥人的存在,目無他物,眼神都不帶往旁掃,邁開長腿徑直就往辦公樓那頭走。

對方身姿筆挺,長腿筆直,長得也好,郭蕓忍不住便悄悄多看了兩眼。

那人走近,距離縮短,女軍官看清那張五官面貌,一楞,反應過來什麽,遲疑地扭過腦袋看身旁的沈建國,動動唇,欲言又止。

餘鋒臉色表情也陡然變得覆雜微妙。

經過幾人,俊朗青年頓都沒頓一下,視若無睹。

卻突的,

沈建國冷不防開口,沒有語氣地說:“眼瞎了?”

在場眾人:“……”

話音落地,沈寂身形一頓,步子停下了。煙在嘴裏慢悠悠咬晃一圈兒,他瞇了瞇眼睛,冷峻神色紋絲不變。

夜濃如墨,空曠安靜的院子裏只有穿堂冷風嗖嗖刮過的聲音。

過了差不多三秒鐘。

沈寂回身,丟了煙,踏著步子走到沈建國跟前,站定。

兩個男人面無表情地對視,沒人先說話。

邊兒上,

餘副處默不作聲,眼神來來回回在兩人身上掃視一圈,側目看江安民,用眼神感嘆:不愧是父子,長得像,身高身材都像。還挺養眼?

江局長瞅他一眼,用眼神回:你知道個屁。長相外表算什麽,這倆爺子的性格才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。

那頭,

沈建國沈聲,訓斥道:“見到上級直接走過去,你們海軍陸戰隊就教你這些?”

沈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半秒後,他立正,背脊筆直,擡手朝沈建國敬了一個標標準準的軍禮,寒聲:“首長好。”

沈建國漠然:“聽不見。”

沈寂用吼的:“首長好!”

沈建國:“聽不見。”

他嘶聲:“首長好!”

沈建國:“滾。”

沈寂臉色從始至終都極冷淡。他沒有多餘的話,稍息立正又敬了個禮,然後轉身,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眾人:“……”

這真的是一對父子,不是仇人?

郭蕓感到萬分費解。

看這情形,政委像是對這個兒子漠不關心。但,若真漠不關心,又為什麽會把沈寂的照片放在自己擡眼就能看見的辦公桌上?

性子同樣古怪的父子。

國安局三樓某辦公室。

“可嚇死我了,你不知道,剛我趴在窗戶邊兒上往底下瞅,還以為你跟你爹要打起來。果然是父子啊,太有緣了,一起出個差都能在我們單位碰上。”說話的人穿一身便裝,長得風流倜儻,個高臉帥,整個人透著幾分不正經的騷氣,叫丁琦,國安警察。

沈寂幾年前幫著國安局在大西洋海域抓過一個重犯,兩人有過合作,交情還算不錯。

丁琦說完嘖嘖感嘆,“要不是看過你的所有資料,打死我也不信那是你爹。”

沈寂不想理,坐在辦公桌前垂眸看文件,神色專註又冷漠。

“哪個大首長的兒子會待一線,這麽多年出生入死刀尖舔血,你爹也不心疼?”丁琦實在好奇,舔著臉湊上去,壓低聲:“兄弟,能不能透露一下,你跟你爹到底什麽仇什麽怨啊?”

沈寂翻文件的手指一頓。撩起眼皮看他,微瞇眼,“你他媽哪兒來這麽多廢話。”

丁琦擡手打住,“得得。不問了,我不問了行了吧?”

沈寂視線重新落回手上的文件資料。

拿著的第一頁上是一名富商的個人資料,照片一欄,背景是聾啞青少年教育慈善機構捐款現場,已近不惑之年的老人衣著考究,慈眉善目,臉上掛著和藹微笑。

丁琦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,也不閑扯了,頓兩秒,沈下臉色道:“梅鳳年,63歲,外籍華人,這些年長居國內,做進出口生意,家大業大,每個季度都至少有三艘船出海,來往世界各地買賣貨物。經常捐款給各種慈善機構,虔誠佛教徒,是個慈善家。”

沈寂沈聲:“你懷疑,之前‘奇安號’被劫持,有他在背後動手腳?”

“我只是懷疑,還沒有確切證據。”丁琦道,“不過有三點值得深思。”

沈寂擡眸,等他下文。

丁琦坐在辦公桌上,吊著兩只大長腿,慢悠悠說:“第一,梅家每年那麽多商船出海,時不時還會經過亞丁灣,卻沒一次被海盜光顧過。按理說,以這位大財主在全球範圍內的影響力,樹大招風,應該很容易成為海盜的目標。第二,梅鳳年有二分之一的索馬裏血統。第三,這些年,奇安作為本土企業,有國家扶持,崛起迅猛,已經成為梅家最大的競爭對手。”說著,丁琦喝了口茶,又道,“當然了,我們做特工的比較會腦補,這些也有可能只是巧合。”

沈寂眼神裏流露出一絲玩味,“有點兒意思。”

“大家都是同行,你也知道,有些話不能在電話裏說。”丁琦道,“這次我這麽著急叫你過來,除了跟你聊聊梅鳳年和奇安號之外,還有一件事。”

“什麽。”

“海外地區有夥計傳話回來,說吉拉尼近期準備入境。”丁琦沈聲,“不知道消息真假,不知道具體時間,不知道具體目的,甚至不知道他會以什麽身份。總之,來者不善。”

沈寂聞言,垂下眼,隨手把手裏的一摞資料往桌上一扔,好整以暇地靠回椅子上。

“這不挺好的麽。”

丁琦不解地皺眉,“好?”

“有些事,該有個了結。”沈寂嘴角勾起個冰冷的弧,淡聲說。

顧文松十六歲生日這天,溫舒唯去了一趟顧家。

顧長海這些年生意愈發紅火,早已帶著何萍和兒子搬進了東郊別墅,順理成章入駐“雲城富人區”。溫舒唯和繼父弟弟的關系不算融洽,加上這地方離姥姥家的老小區遠,驅車需一個多小時,她很少來,為數不多來的幾次,也都和這回一樣,出於母親的強行要求,過來做客。

她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。

一個客人。

早在顧文松生日的前幾天,何萍便帶著家裏的幾個傭人將別墅布置了一番,裝點上了字母氣球,還在墻壁上貼上了顧文松最喜歡的球星海報。映襯著整面落地窗外的壯闊山色湖景,別有一番美態。

當溫舒唯在傭人的引導下走進大門時,她環顧周圍,微微一怔。

去年自己生日的時候,繼父忙工作,在外地出差,弟弟顧文松約了朋友去馬來西亞旅游,只有母親過來姥姥家,陪著她一起吃了頓飯。

溫舒唯很清楚地記得,當時母親送自己的禮物,是一個GUCCI的最新款手提包,售價不菲。

奢侈品,名牌包,這幾年,何萍送給她的禮物永遠千篇一律。

思索著,溫舒唯失笑著搖搖頭,轉身剛在沙發上落座,何萍的聲音就從樓梯口傳來,問道:“唯唯,你手怎麽了?”

溫舒唯回頭,一身CHANEL連衣裙的何萍從樓梯上走下來。

她低頭看了眼自己還纏著紗布的右手,解釋道:“之前在路上有人搶我包,我拽了下,手臂受傷了。”

何萍用力皺起眉,“怎麽這麽不小心呢?我教過你多少次,晚上盡量少出門,如果加班到太晚,就直接在公司樓下打車。”她頓了下,走過去下意識就想去拉溫舒唯的手,“給我看看,在哪個醫院包的,疼不疼?”

然而,手指剛碰到那只纏著紗布的胳膊,溫舒唯便退開了。

“……”何萍一怔,手懸在半空,進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
溫舒唯朝她不太自在地笑笑,“已經不疼了,謝謝媽媽。”

一如既往的乖巧,柔順,生疏,客氣。

何萍:“……”

何萍眼裏閃過一絲異樣,短短零點幾秒,便把手收了回去,點點頭,說:“不疼就好,記得按時去換藥。”

“嗯,好。”溫舒唯答。

母女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。不多時,何萍上樓接電話去了,一陣喧鬧人聲從別墅外傳來,一幫衣著時尚的年輕男女從外頭說說笑笑地走了進來。

是顧文松和他請來的同學朋友。

少年走在最前,看見屋裏的溫舒唯,他眼底的笑意褪去幾分,挑起眉毛說:“喲,看看這是誰,這不是我那個上了熱搜的網紅姐姐麽。”

溫舒唯:“……”

話音落地,一幫子少年少女都炸了。

有人認出她,喊道:“這不是唯唯嗎?和姚杏兒撕逼那個?”

“我去,顧文松,‘唯唯的花花世界’居然是你姐?怎麽以前沒聽你說過啊!”

“哇,姐姐長得好好看,比網上的照片好看!”

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著,把溫舒唯團團圍住,看稀奇似的,還有人從書包裏翻出紙筆遞過來,要她簽名。

溫舒唯架不住大家的熱情,只好接過紙筆。

但她右手有傷,調理幾日雖有所好轉,動起來仍隱隱作痛。她抿抿唇,埋頭在那些遞過來的本子上寫寫畫畫。

顧文松在邊兒上看了會兒,起先還有幾分開玩笑逗樂子的心態,但眼瞧著溫舒唯用傷手吃力地寫字,甚至連額頭上都沁出一層薄汗,一股莫名的煩躁感卻從少年心底竄出來。

片刻,顧文松皺眉,喊了句:“差不多得了,沒看見她手上有傷麽。”

少男少女們這才反應過來,悻悻把遞出去的本子收回。

顧文松看了眼溫舒唯裹成木乃伊的胳膊,皺起眉,碰碰她肩膀把人叫到一邊兒。

“生日快樂。”溫舒唯說,順便從包裏把事先準備好的禮物拿了出來,遞給他,“喏,給你準備的禮物。有詹姆斯簽名的球衣,我托搞體育新聞的朋友給你弄來的。”

顧文松:“……”

顧文松接過球衣,冷冷地說:“我不是來問你要禮物的。”

溫舒唯狐疑:“那你把我叫到一邊幹什麽?”

“手怎麽搞成那樣,那個姚杏兒弄的?”少年看了一眼她的胳膊,語氣很低。

溫舒唯不說話,默認。

“你那個男朋友呢?怎麽沒在你身邊保護你。”顧文松繼續冷冷地說。

溫舒唯茫然:“……誰?”

顧文松嗤,“還裝。”

“?”

“前幾天抱你翻姥姥家小區墻那個。”顧文松沒好氣道,“我當時正好坐朋友車從那兒路過,看見了。”

溫舒唯:?

她磕巴了下“,……這麽巧?”

“還有更巧的呢。”顧文松冷哼,“那人我當時看著眼熟,之後回來一想,這不就十年前就把我姐摁在姥姥家樓下親那個,能他媽不眼熟麽?”

溫舒唯:“……???”

What the fuck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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